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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半寸宽、尺许长的扁平钢筋,这是下午我在废品收购站买的。另一样东西是在刘辉那里借的,一把有些像军刺,却比军刺更长一些,大约有手臂三分之二长的兵刃。这种兵刃前端如同军刺般尖锐,两边却又同样开了锋,中间是一道又深又长的血槽,可砍可刺。在我们那边的流子口中,它被称为“钎子”,和杀猪刀一样,不是深仇大恨成心想要人命的话,没有人会使用它。

我坐在床边,用抽屉里面的医用纱布,一层又一层地把钢筋固定在左手臂上。由于用的力气过大,钢筋上面粗糙、尖锐的铁锈摩擦着手臂上的肌肤,微微的刺痛隐隐传来。

然后,我再用纱布仔仔细细地将胸膛上的伤口缠了一遍,这次更疼,疼得我双手都有些抖。不过,我却一直没有停,紧紧地咬着牙关,体验着疼痛之后的莫名快感,机械般地缠了又缠。

一件雪白的衬衫将身体与钢筋一起包裹了起来。套上一条父亲曾经穿过的,在裁缝店翻新之后送给我的黑色毛料裤,扎上一根深棕色的牛皮武装带,穿上一双夏天专门跑到市里去买的部队军官所穿的那种“三接头”皮鞋。

穿戴整齐之后,我又打开了自己的衣柜,一件藏青色的呢子大衣与其他衣物隔开,静静地挂在一边。这是跑长途运输的大哥大嫂有一次去广州,刚好遇到展销会,专门买回来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在贫瘠闭塞的九镇,人们都还普遍穿着黑灰蓝中山装、工装,我穿起这件衣服,曾经引起无数年轻人的艳羡,轰动了一时。除了过年过节,我从来都舍不得穿它,这一刻,我轻轻抚摸着大衣,呢子面料带来它独有的厚实而柔软的手感。我想,这会是我最好的寿衣。

默然半晌,我伸手拿起钎子插在后腰,将大衣披在了身上。

堂屋里,家人都坐在一起聊天,享受着工作一天后难得的那一份轻松惬意。我走过他们中间,每个人的目光都颇有深意地放在我身上,这让我有些紧张。

正坐在屋门口打毛衣的二嫂先忍不住开口,嬉笑说:“哎呀,我们屋里三毛儿今天是要出门钓妹子(方言,泡妞)啊?穿得这么衬头(方言,整洁,漂亮)。是哪个女伢儿?我认不认得?几时给姆妈添孙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