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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坡村在太湖西侧、西山之东。全村一百三十户人家,有一百二十户姓蒋。蒋家祠堂建在村子中间,民居围绕祠堂向外扩散;离祠堂距离有远近,但房屋都差不多,蒋姓人家都有砖瓦房,多的三四间,少的一两间,砖瓦房住人;砖瓦房旁有一两间草房,养牛养羊养猪、堆放杂物,每户村外都有田地,多的十几亩,少的两三亩。蒋姓人家没有大富的,也没有穷得叮当响的。

这种贫富差距不大的状况,得益于几条族规:一是严禁族人赌博嫖娼纳妾,防止不良行为败家;二是族人田地只能卖给祠堂,不能卖给族人和外姓人,确保公田只多不少;三是祠堂有一千亩公田,田租收入除祠堂公共开支外,剩余部分每年年底分配,年满十六岁至六十岁的男丁都可分得一份;四是各家各户不管子女多少,只能留一名男子在家继承家业,其余的十八岁以前均需离家,这就避免了多子家庭因分家而贫。对外出谋生的年轻人,祠堂给二十两银子的异地成家费。年轻人离家时,家人送至村口,挥泪告别时,哭声不断;有孩童唱起歌谣:“前世不修、生在蒋坡,父母不要、长大赶走;想见爹娘、梦中时候……。”

已退位的老族长蒋光琛生于1715年(康熙53年),今年是1778年(乾隆42年),他63岁,中等身材,身子微胖,一双大眼睛深邃明亮,眉毛浓黑,五官端正,光秃的头顶上经常戴着一顶黑色瓜皮帽,帽后垂下长长粗粗的辫子,右手中指上戴一个大金戒指,走路喜欢背着手,说话声音洪亮。他是个性情随和有仁爱之心的人,凡事有一番见解,为人处世讲究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近来,两件事让他恼火:一是与张家村合修通往无锡的大路,他做主,不跟张家村计较,祠堂让出二亩二分地,祠堂里有人说他胳膊肘往外拐,要他去张家村要来一亩一分地。他很生气,说:“如此斤斤计较,如何睦邻友好。”二是祠堂规定六十岁以上男丁不再分银粮,族长例外,可拿到离世,蒋光琛是族长一直拿着。土匪裘昆与蒋光琛有仇,要祠堂换族长,不然要对祠堂不利。为了祠堂利益,蒋光琛让了位。可是裘昆又提出新要求,蒋光琛男丁份子钱不准拿,若再拿,他就放火烧祠堂。祠堂在土匪的压力下,准备停发蒋光琛的份子钱,新族长怕蒋光琛不同意,另外前有车后有辙,定下来也影响自己退位后的待遇,他有点举棋不定。

新族长蒋三爷五十上下岁数,上身里面穿对襟小布褂,外穿青布长衫,衣长至脚面;他无名指上也戴一个大金戒指,他是个整天东奔西走忙忙碌碌、但有点欺软怕硬的人。

今天,他上门找老族长商量份子钱的事,蒋三爷说话声音不大,带点谄上傲下的腔调,他说了土匪裘昆的要求,说:“这事,你什么想法?”

“我可以不拿,我要贪财,就不回来当族长了。”

“那倒是。”

蒋光琛说的话,蒋三爷信,他也赞成,因为老族长确实是淡泊名利之人。他年轻时三次科考没有考取功名,到浙江金华当师爷,年俸四十两银子。后来族人请他回村当族长,他二话没说就回来了,兼当祠塾先生,两项收入加起来还不到师爷年俸的三分之一。

蒋光琛话锋一转说:“我决定不拿银粮份子钱,但是我觉得老人活着就得拿,越老越该拿,我希望祠堂把祠规改一下,男丁银粮份子钱一直拿到老死。”

蒋三爷年过半百,鬓有白发,头顶上秃了一块,眼皮肿胀,一双小眼睛微微发光。他陪着笑脸说:“老族长高风亮节。可有些房长说祖宗之法不能变,六十岁以后的人还拿份子钱,对六十岁以前去世的人不公平;若要拿,早死的人也要拿,补发给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