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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鲁超大声笑起来,“可不能在你嫂子跟前说这样的话。”

我不禁说,真多啊……

我这话,是发自内心的。自打我成年以来,就发现同志现象不是局部的、偶发的异化,而是带有普遍性的生活状态,是人类情感中客观存在、但有意被忽略的部分。

鲁超往前凑了一点,再次把手搭在我身上,不过他把一切都做得很自然:“你多大呀才,这种叹息……好老成。看破红尘,不该属于你。”

我坐起来,这样比较好些,鲁超哥哥的手顶多能搁我膝盖上。他对我挤了挤眼睛,问:“张没对你有什么吧?”

那倒没有。我想了下,还是决定对他隐瞒曾经有过的那些事。

“那就好。他就是喜欢帅帅的男孩,看见漂亮男孩,魂被勾了似的。拿他没办法。”

顿了一会儿,鲁超哥哥说:“进入二十一世纪,同志现象越来越多,遇到感情纠葛的情况几乎和异性恋旗鼓相当,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这话题本来在吃饺子的时候他就有引入,被沈姐一搅和,没发挥好。此时,他有意再次对我阐述自己的高论,我又怎么能拂他的意:

“上世纪的后四十年,人们的审美意识特别单一,享受压根别提,谁贪图享乐谁倒霉,追求享乐主义等同于犯罪。在那个年代,同志之爱从源头上得不到滋养。不发育。

“最近这二十年,我们国家慢慢融入了世界经济体,许多事儿开始和西方接轨,日子相对也过好了,于是,审美需求和享受生活就成了当今中国的两大热门,尤其是年轻一代,对这方面的需求格外强烈,当然,这是一种社会进步。这种情况下,可以说,滋生同志爱的条件和土壤都成熟了。”

在鲁超哥哥眼里,审美需求是个虚头巴脑的字眼,大白话就是“臭美”——“爱美的事物”和“爱自身的美”。他说:“现在的媒介多厉害,太多元了,无时无刻不在向人们灌输各种各样的审美理念,主流的,非主流的,反主流的,绝对润物无声,绝对潜移默化。人们在多元审美的影响下,对美的追求越来越强烈,也越来越不可或缺,人们学会了根据自身的需求,择其一种或多种,溶化为自我审美标准——这种标准是独一的,个性的,排他的……”

我问,这和同志现象变得越来越稀松平常有关系吗?

“有啊。一切现象的发生都是有因果的。听过这话吗——有这方面倾向的人普遍自恋?反过来说,自恋的人都有隐性的或者说潜伏的同志情结。自恋是什么?臭美呗,就是审美需求的两爱之一——爱自身的美。当一个自恋的人在媒介的推动和影响下,形成了一个独特的非常个性化的审美标准时,他首先要做的一件事,就是用这个标准来衡量和判断自己,看自己是不是符合既定标准,能不能满足自身对美的需求。打一个比方:倘如,在某人的审美标准中,一个出类拔萃的男人应该是身材魁梧,一米八以上,白皙的皮肤,大眼睛,而他自己恰恰只有一米六的个子,还有点黑,眼睛也不大,那么,在意识的反馈中,自己是不符合既定标准的,他的审美需求因此而落空。然而,他不会因此而轻易改变这个标准,他一定是心有不甘且固执己见,越达不到越觉得这个标准举世无双,难能可贵,稀罕如宝。于是,他如饥似渴地到生活圈子里、朋友圈子里乃至社会圈子里去寻找这么个一米八白皮肤大眼睛的男人,以满足自己的审美**。也许他找到了,也许没找到,多半是发现了一个差不多一米八,皮肤还算白,眼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差强人意的那么个对象,于是,迫不及待地爱上了他。他还努力去美化他,把他想象成符合标准的那个模样。于是,一个男人爱上另一个男人的故事就这么发生了。与其说,他是爱上了一个男人,不如说,是爱上了现实中的另一个自己,一个假想的自我模板。是这个标准或准标准的男人让他强烈的自恋情结得到了满足……”

我完全没感觉到屋子正在越来越黑,鲁超哥哥离我那么近,不需要借助灯光就能看清他任何细微的表情。他说话的时候,两眼放光,脸上洋溢着表演的激情。这情景真他妈的让人着迷。一个艺术家,你若带着崇拜的心情去看他,永远会看到光彩照人的一面。你若一时看不到光彩,只会想到自己很没眼力。然而你并不想承认自己没看到光彩,没有眼力,就跟明知道自己傻却绝对不甘心承认自己傻是一个道理。那会儿的鲁超哥哥真把我给镇住了,他的每一句话都是朴素的真理,是拭去尘土乍见天日的金子。

正说得激情满溢,我听得一愣一愣的,鲁超哥哥突然站起来,极为敏捷地打开手边的一盏灯,随后颠颠地跑去开门,连拖鞋也没来得及趿。这时候我才听到有钥匙串的声响,沈姐开门进来,问:“干什么呢你们俩?”

我简直惊异鲁超哥哥的耳力,他怎么能在那么专注的情况下,听到沈姐在门外闪钥匙串?就跟狗一样警觉。这不能说不是一种优良素质。但凡为人之夫,不可或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