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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学校让我们交校服钱。钱,不够。”

三婶愣了愣,一脸不解:

“什么、什么,什么校服钱?”

看着从未听说过校服的母亲,王峻山感觉自己像做错了事一样内疚。该死的校服!偏要什么校服钱!父母能供我和妹妹吃上饭,管饱饭已经足够,凭什么还要他们出这种钱!天啊,我该怎么向他们解释?他不敢直视三婶不解的眼光,低垂着眼,再次嘟嘟囔着,重复了一遍,可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

三婶不说话了。

场面顿时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可怕的沉默中,三婶毕竟是侍奉了半辈子庄稼的农村妇女。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上个中专学校,会多出一笔相当于一个月生活费的服装钱?

好在王清远来了。他是到了晒谷场后,又折回来催三婶出工的。王清远人在单位,见多识广,听说过校服怎么回事。没有多过的话,他让三婶再给王峻山拿钱。三婶迟疑着,说是等我再找找,跟王清远走了。

没有拿到钱,王峻山走进自己的的小房间。小房间与他离别一个月时间,分外安静。他一个人躺在床上,像是回到了久违的过去。眼前一堆糟心事,让他心烦意外。他狠了心,强迫着,不要去想。但,顽固的睡梦里,他仍然见到了那个袅袅婷婷的杨莉波,走入梦里。

这天晚上。三婶和王清远为儿子的校服钱,争执了一夜。

第二天三婶起了个大早。天蒙蒙亮,她一个人出去了。村子里吃两餐。当早饭的炊烟在村庄升起,飘落着烟火的味道时,三婶回来了。她手里多了一块不大的猪肝。待王峻山去晒谷场回来,三婶已经做好饭,端上了香气四溢的炒猪肝。

一家人吃着饭。三婶拿出借来的四十元钱,递给王峻山,道:

“你省着点花。在外头别跟人比吃比喝,也不要大手大脚。你看,家里就你爹一个人的工资,全家在吃他的死工资。每个月要是不计划着点,恐怕一分钱剩不下来。生产队给我家划了地基,我们要盖房呢!要是不攒点钱,乱吃烂造的,钱省不下来,那,我们在村子里连头都抬不起来。你爹的工资,你以为多大一点?国家的钱可不是树叶,上树麻就是!每个月拢共一百块钱不到。好在我们几个人在家,有钱花一点,没有钱我们就不花。你一走,我们省口抹牙的,才能攒下你的生活费。拿给你了,我们就等他下个月发工资。你妹妹上高中了。她在县一中也要伸手花钱。个个都在剋着那点钱使,不省着点,怎么行?”

王峻山拼命地点着头,呼啦啦地往嘴里扒饭。他打小明白父母的艰辛。一直以来,他不愿与他们争执,不愿意增加他们的负担。算起来,他是这个家的乖儿子。打小,他一放学回家就会放下书包,下地去接父母肩头上的扁担、手里的锄头。三年初中,他的肩头磨得红肿,手掌捏得起老茧。各种磨练,让他连青春期的叛逆,都在无声无息中打压和消磨中,无影无踪。即便如此,眼下他感觉仍像是受了父母的误解,以为他在外面乱花钱。事实上,他在学校已经够省的了。刚开始,每个礼拜他只吃一次肉;后来有了危机感,他连吃肉的花销,都给省了。每天端在碗里的,除了必须的四、五两饭,碗堆得得像是小山头似的,剩下的,也就一个带汤的菜。免费的要来的汤浇在饭头,连扒带喝,人没有走到洗碗的水龙头前,吃个精光。相比之下,他的同学们更喜欢悠闲地端着饭碗,扎堆着聚到礼堂去吃。那个成天开放的礼堂,成了多人吃饭聚会的地点。每当这个时候,王峻山总担心自己碗里的清苦模样,被同学看在眼里,成为被取笑的对象。这份虚荣,让他对礼堂敬而远之。这样的日子,他只在烂在肚子里,无法向人诉说。他不想让他们担心。

想着这些,王峻山心里多了一股热泪,静静流淌。泪和着吃在嘴里猪肝,让他欲罢不能。炒猪肝对于他而言,有着太多的诱惑。可一想到周末妹妹要回家吃饭,他克制着,拼命地夹上咸菜吃饭。

填饱肚子,王峻山返了学校。他脚上的球鞋,是唯一的一双。头天在田地里挑谷子踩了泥巴,他得提前回去,洗干净了,明天上体育课接着穿。再说了,从县里赶回学校的客车,只有正午的时间好买车票,他不能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