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隧道也不是那么好挖的,尤其当下正是农忙之时。在司空祭足的组织下,考虑到邦君与太夫人要在此相见,隧道要尽量宽些,高些,部分国野之人抽出时间,用了将将一个多月,才挖好了这条尽头有暗河流过的大隧。

随着这条隧道的开挖,“邦君将要和其母在隧道内的黄泉相见”这个消息也在郑都中流传开来。国人们议论纷纷,赞成的有之,反对的亦有之。反对者的理由,无非就是认为邦君在欺骗鬼神,恐鬼神发怒,给郑邦降下灾祸。

颍叔最终也没有让他母亲吃上邦君宴会上的肉,因为他又被郑寤生留在了郑都,进行舆论宣传工作。针对国人的担忧,他利用自己孝子的名声,在不同场合反复宣传“鬼神善孝子”之说,一定程度地减轻了部分国人的担忧。郑都内的舆论渐渐开始统一,随着隧道完工,众人开始瞩目邦君母子相见的那一日。

姜氏坐于安车之中缓缓北归,已近郑都。这条路,还是她嫁来郑邦的时候走过一次。想想郑邦由宗周迁到这虢、郐之地,在姜氏的见证下,他夫君武公郑掘突灭郐降虢,创下这好大的基业,到如今也已有四十余年了。老大虽然不如先君英武,好歹看来也是个可御家邦之人,确实比一直庇护于她羽翼之下的老二更适合继承家业。

想到此处,姜氏也有些释然。老二是很难再回来了,有生之年能不能再见他一面都不知道。与老大和好,让他不至于再为难老二,就是她最后可以做的事。大不了,等自己以及老二百年之后,让老二的儿子滑再带着老二落叶归根,葬于先君以及自己陵前,与他真正的“黄泉相见”也罢。那时候,郑邦的邦君会是谁呢?

姜氏看着前方给他御车的次孙郑突,又想起老大的长子郑忽,觉着这两个孙子各有各的好。郑忽英气勃勃,郑突沉稳干练,郑忽像老二,郑突像老大。以前她是喜欢郑忽的,现在,她觉着郑突也不错。

当然,这不是她这个已经失势的太夫人可以过问的事了。据言这兄弟二人感情还很不错,只不知道真到了那天,他们会不会重蹈其父其叔的覆辙呢?早晚也会让老大那个不孝子体验一下自己的心情……

“祖母,我们快到了。我看到兄长在远处迎接我们了。”

不远处,郑忽独自御轻车而来。他停在姜氏的安车旁不远,下车向姜氏施礼,而后就开心的与郑突说着话,二人兄友弟恭的,让姜氏想起她的两个儿子年少时候的样子。

“祖母,前面就是新挖的大隧。我下去探过路了,隧内没那么陡,也很宽敞,您可以放心行走,我兄弟二人在旁护着您。”

姜氏早就知道了隧内“黄泉相见”的办法,如今也没有什么可矫情的,让这兄弟二人簇拥着来到了大隧的入口处。远处有不少国人,大都是耆老之辈,看到姜氏下车,远远的就对她行礼。姜氏鼻息一紧,情绪有些激动,这些人多和她年纪相仿,陪伴她一起度过了在郑邦的青葱岁月。那时的她,曾在先君危难,社稷危亡之时抛头露面,鼓动国人支持公室,保卫家邦;也曾于灾荒之年陪先君一起开仓施舍,扶危济困,救济百姓,共渡难关。

“他们还记得我呢。我要表现的好一点。”

姜氏暗暗的对自己说着。她面向众人,敛衽而拜,似乎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而后她不再犹豫的走向隧道。两个孙子拿出早就备好的提灯,一前一后的将祖母夹在中间,缓缓进入大隧。

仲夏时节,天气炎热,隧内自比外面凉爽许多。灯光虽暗,姜氏却没觉着脚下之路难走。她看到前面郑突弓着身子前行,发现自己刚好无需屈身而行,想必这隧道是专门为自己的身量而挖的,不知这算不算是老大的“孝心”。

下行不久,她似乎听得有流水之声,四周的湿气也浓密了起来,想必就是挖出来的“黄泉”所至。最终她走入一间不大的屋子,屋顶及四周被木棍木板搭起支撑,屋内尽头向下倾斜,郑忽以灯照之,可见潺潺流水渗出泥土,确是“黄泉”。

“人固有一死。但棺椁所埋之地,还是不要有泉水流过的好。”

姜氏显的很轻松,还有心情说句笑话,但这种老人才有的心境是两个年轻人所不能体会的。郑忽不敢不答,也不知道怎么接,索性左顾他言:

“祖母稍待,父亲这就来了。”

姜氏也不再言语,倚着土墙,闭目聆听水流之声,想象着一会该以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自己的大儿子。

没有多久,姜氏耳听得有人慢慢靠了过来。她紧紧皱眉,不愿睁眼,似乎那个任性的太夫人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