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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十人绕圈打转,滴溜溜晃游不歇,九柄剑华不停吞吐、光芒上下闪烁,搬招递式,皆逞勇斗威。石秋老妇不善刀法,那双刀掩盖其中,便若鸡挤鹤群,虽然醒目显眼,却愈发萎靡敝陋不堪 。不善婆婆突然铁杖横推,风声呼啸,赫赫逼猛,就往她的肋下贴撞而去,不待招式用老,忽然左臂支顶杖央,右手下按,就见那龙头倏忽上挑,却径敲对方颌下。 石秋老妇双手握刀,运气贯臂,竖格杖势,心中本是忐忑不安,心想:“这老悍妇气力极大,这一杖推得又凶,却不晓得这两柄金鞑子的兵刃可否架得住,休要被磕飞了,那可是糟糕之极。 ”她与不善婆婆连斗了数十招,筋软骨麻,斗之极其吃力,心里自也明白气力远不及不善婆婆大,只是她颇好脸面,又对圈中三人尤其是两位老妇恨之入骨,因此万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本领不 济,便另寻一个籍口安慰。此刻双刀递出不过半尺,见不善婆婆陡转杖头,变化无状,不由骇然失色,惊道:“你,你这老狐狸。” 旁边兰香菊香两位老妇见之,也是心惊肉跳,忖夺一行七人之中,便是这七妹武功最差,且她长剑先前被杨不识断折,此番以金兵双刀暂且替用,也大不称手如意,哪里能够抵挡得不善婆婆 如此虚实相间的杖招,齐声喝斥,分左右上下,双剑绕开徐天平,翻走游龙、矫似灵蛇,疾袭不善婆婆双肩,心中俱是一般无二的心思,暗道:“此刻杖当锋头,难阻锐茫,唯独反守为攻, 以攻代御,行这‘围魏救赵’之计,方能保证七妹性命周全。”以为如此情势之下,不善婆婆假如恃狠犹进,两侧双肩免不了要被自己老姊妹的长剑贯出一双明透透之窟窿,她爱惜身体,自 然躲避剑锋,纵身后退,便是不肯后退示弱,也必定抽杖抵挡,无论哪一种,总之其燎燎汹汹之攻势皆能破解,石秋老妇自当无虞。孰料徐天平眼疾手快,手腕抖动,左手一捏剑诀,右手挥 舞半个圆圈,长剑划拉出一道斜斜长长的弧线,阳光打照其上,映出七彩光芒,就象是半空一道彩虹,便听得“当当”两响,一招双式,衔接无罅,将兰香菊香两柄长剑荡开。 两老妇僵持不得,拿捏难稳,“噔噔”退开几步,甩袖顿足,急道:“天平兄,你,你就这般忍心看这七妹被她杀死?”徐天平叹道:“你放心,她哪里会杀石秋?”果见那不善婆婆杖势又 变,待贴上石秋老妇颌下,不过轻轻磕碰,笑道:“昔日你的武功最差劲,恭喜恭喜,多年未见,你还是没有长进,武功依旧还是最差劲。”石秋老妇适才被他唬吓,三魂七魄几乎丧掉一半 ,此刻跌跌撞撞后退几步,坐在一块石头上,掌心额头尽皆湿津津的,早已冷汗涔涔,喘息了片刻,回过神来,骂道:“放屁,放屁,我不过是没有合手的长剑罢了。若是宝剑在受,就是你 再厉害十倍,也不是我的对手。”不善婆婆哈哈大笑,浑身乱抖。杨不识轻轻叹道,对罗琴道:“琴儿,我还是头一回看她老人家笑得如此畅怀无忌。”便似自己心中也十分惬意,若饮醇酒 。罗琴挽着他的胳膊,莞尔一笑。 七位老妇之中,有三人步法散乱,剑阵其实不解自解、不破自破。兰香菊香相视一探,心想:“天平兄说得不错,她果真是顾念昔日一番情分,终究不会下重手伤及七妹的性命呢。”梅香竹 香也有了罢手休斗之意,纵观群场,也只有枝春老妇与刘姥姥换招转式,剑进剑往,你来我往,腾挪纵横,愈发精神抖擞,恨意燎燎。叶夏见梅兰竹菊或是收剑歇手,或是迟疑不决,那长剑 晃来晃去,去无半点杀气汹意,遂默默摇摇头,长剑在空中虚挽几朵剑花,纵身朝后面退去,喃喃道:“不打了,不打了。” 徐天平呆呆怔怔,瞧着她,良久方始喟然长叹,道:“叶夏妹子--”那刘姥姥使尽了浑身解数,一套杖法即将使完,皆因枝春老妇守御严密,破绽极少,就是偶尔露出一二空隙,也是转瞬 即逝,根本不能乘机攻袭,心中不禁大为焦燥,怒道:“徐天平,此刻大伙儿斗在一起,彼此都是仇人咧。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你还叫她什么叶夏妹子,偏偏贴套如此近乎?”又 对那梅兰竹菊喝道:“你们也恬不知羞,凶霸霸地来此拦截我三人,摆下这歹毒剑阵困斗围攻,彼此情分早已殆尽,还叫他什么‘天平兄’?嘿嘿!听起来似若娇莺啼啭,温雅婉柔,走近一 看却是几个干巴巴、满脸褶皱的老太婆,可笑,可笑。”她口中说着“可笑”,手中铁杖丝毫不歇,一击不中,索性重重趁势笃地,发出“轰隆”巨响,立威壮气,又大声说道:“想当年诸 多往事,枝春与石秋便是最为异类奇怪之人,一个阴极静极,一个暴戾胜虎,今日再见,其弊未改,然更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 石秋老妇坐在地上,手中绰刀无力,骂道:“呸!你刘婆子有本领,眼见人家不欢喜你,便设下陷井,近乎就要想尽法子偷丈夫了。不过你逃得快,竟然投入了崆峒女派门下,却将一阵偷汉 子的臭风也带了过去。那什么‘红袖女’白凤,还有后面的方效颦,不都是嫁了丈夫成为人妇么?不过人家比你好,毕竟与郎君是两情相悦,好歹强胜你当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哈哈。”她 放声大笑,心中却十分懊恼,忖道:“我苦练武功,不想依旧非她敌手。”竟然心灰意冷,颇有几分颓萎失落之感。 刘姥姥只气得浑身发抖。 枝春老妇却不说话,蓦然矮身拧腰,身形一晃,却快如疾电一般转到了她的身後,长剑斜点其“至阳”、“大椎”。刘姥姥暗呼不妙:“我稍稍分神,不料却被她趁虚挟机。”骇然之下,不 及回身抵挡,遂听风辨音,掐准方位,铁杖猛然朝后撞去。她后发制人,杖又极长,情急之下,方向也把握得甚准,竟逼迫得枝春老妇冷哼一声,不得不挥剑收势,后跃躲避。两人各自对峙 ,一个横眉怒目,一个阴谲冰冷,不再互攻躲斗。 石秋老妇重新走前,双刀横于胸前,强逞豪状,却斜眼瞥见不善婆婆拄着龙头铁杖,笑嘻嘻地望着自己,又羞又气,咳嗽一声,那双手不觉下垂半尺,两柄大刀交叉护于腿腹之前。梅兰竹菊 、枝春叶夏六位老妇也是似衔非衔,接而又离,虽然各自执剑在手,但尽皆心知肚明,这剑阵是再也盘结布置不成了。徐天平长剑归鞘,刘姥姥与不善婆婆笃顿铁杖分立左右,他神情三分困 窘,七分愧疚,长嘘短叹,却象胸中有着无数的心思。罗琴眼睛瞪得大大的,低声问道:“奇怪,为什么他们三人会在一起,却又与这七位老妇苦拼厮斗,都成了她们口中的‘大恶人’呢? ” 杨不识摇摇头,窃语道:“那日在瘦西湖畔小茅屋前,我们便晓得这崆峒女派的刘老前辈与这位似乎唤作徐前辈的高人有些旧年渊源,只是不善婆婆独来独往,如何--”罗琴眼珠子滴溜溜 乱转,陡然脑中转过念头,“氨的几乎叫唤起来,急忙伸手掩口,朝外面空地望去,见那十人对峙面视,情状微妙,并非发觉此间动静,遂吐吐舌头,悄声道:“是了,我想起来了。那日 我们脱出彩云谷,在赶往丐帮大会的途中与不善婆婆、白凤相逢,恰巧蒋理与吴千秋二人偷袭逞凶,萧季前辈与徐前辈都曾出手相救的。其时不善婆婆看见徐前辈,便好像有些怪怪的呢。” 两人屏气凝息,静静听着那几人说话。 石秋老妇嗓门极大,叫嚷得最凶,骂道:“徐天平,你这天下最是臭名昭著的负心薄幸、好色无厌之徒,躲避了几十年,如今如何又重出江湖,炫耀威风了?嘿嘿!只是你不曾料到,你甫才 出来,就被我等七姊妹得了讯息,纷纷走出红叶谷痴恩亭,来寻你报仇。” 梅兰老妇神情不免黯然,道:“本来我们只是想寻着天平兄,好歹为八妹讨要一个说法,不料你竟然会与她两人在一起,行踪不离,缠缠绵绵,颇有黄昏写意。唉!这,这实在让人愤慨不已 ,大为八妹不值。于是,于是我们无可奈何之下--”她不及说完,那石秋老妇插科打诨,嚷道:“大姊,你何必如此客气,此情此景,此时此刻,还对他说什么‘无可奈何’云云?”手指 戟张,遥遥点着徐天平的鼻子,说道:“于是我们七人气愤之下,就不再找你讨要一个说法,而是要讨要一个公道。”徐天平浑身一颤,惊道:“水冬妹子,她,她--” 不善婆婆微微摇头,登显神伤,低声道:“想不到经年不见,她却先我们几位老姊先一步仙游了。”躬身拱手,朝枝春老妇弯腰一礼,叹道:“枝春妹子,你与水冬妹子交情最好,想必你也 最是伤心,也最是切齿痛恨我们的吧?”枝春双目通红,深吸一气,冷冷道:“恨,恨无极,恨无常。”语音颤颤,显是心中激动,难以自抑。